贝木仪

昨日之日不可留

【宗堂】我的一个道士朋友

好看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🍂

陈拾秋:

月明风清,山高水秀,那是没有。


堂本刚拎着一坛子青梅酒,去找朋友。


朋友是谁?


是天波府小少爷,杨宗保。


天波府里一门将星帅才,等闲邪魅不侵。堂本刚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在这里落脚,夜夜都能睡个安稳觉。可是没几日,张天师就飞了白鹤过来,训斥他,身为天师,不思为民除害,偏安一隅,实在荒唐。


这之后堂本刚就恋恋不舍地同杨宗保告别,搬到城郊的一处破庙里住。


他在京城一呆就是三年,城郊破庙,一住也是三年 。平心而论,堂本刚还是很喜欢破庙的,他往常在外行走,衣食具缺,洗漱难行。有了这个落脚处,能洗能睡,后边还有几株极大的梅杏桃树,结的果子可以现吃,也可以腌蜜饯,还能酿酒。他不单单自己吃,有小乞儿过来也塞给他们许多,拿去卖钱也散银钱给他们这帮孩子。


杨宗保打趣堂本刚,说以为道士都是化外之人,没想到小道长这么贤德,寻常夫家妇人家的事情样样拿手。


小道长没把这个当打趣,当夸耀,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,说:那是自然。


说完又有些惆怅,说:今年梅子不好,怕酿出来的酒涩,卖不了好价钱。我还说给小豆儿买纸笔呢。


杨宗保说:我帮你呀?


小道长说:不要,说了我自己给他买的。还是多谢你呀,你真是好人。


小少爷摸摸鼻子,掸去不存在的灰。


堂本刚与杨宗保相遇,也算是奇缘。彼时他刚刚下山,只有一支笔,一块朱砂,一方印,一柄桃木剑,还有一匹老弱马儿,年纪轻轻,不知世事。


一路北上,遇见好些人好些人,斩妖除魔,得着银钱,又散出去,然后就遇见了杨宗保。


他上了一座山,山上草木通灵 ,鸟兽能语,告诉他,前边有个善人子弟,被妖瘴困着,好些天没出来了。他们法力低微,斗不过,还请小道长前去。


堂本刚登时就提剑去了。


杨宗保抱着自己的一杆长枪,杀的正酣,耳边却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,问:谁在里头?停手停手,我来救你。


他见眼前云开雾散,一个眉朗目清的小道士,舞着一把桃木剑,跳着脚看他。


小道士走到他跟前,问:你可还有力气?


杨宗保心想我如何没有力气?我在此困了也有三天,何曾懈怠。结果小道士话音刚落,他就膝盖一软,拄着枪跪下来了。


小道士咬着一支笔,从胸前摸出一张符纸来,胡乱写些什么,贴在了杨宗保额头,说:此地不宜久留。


他左顾右盼的样子让杨宗保想起娘亲养的一只南国鹦鹉,颜色鲜妍,性情温驯。他的老马走了许久才过来,杨宗保半闭着眼,听着他和老马商量许久,才低低地叹了一口气,说:好吧,我不为难你了。


他过来看杨宗保,杨宗保手上落了另一只手。他突然微微有些脸红,小道士身上有股草木青气,还有一点点甜。


小道士说了一声得罪,然后掰开他手指,直接拿走了他的枪,挂在了马鞍上。杨宗保很想说不必麻烦,我自己能走。可实在不行。


他伏在小道士的背上,小道士呻吟一声,说:真是沉啊。


小道士的头发乱糟糟的,蹭着杨宗保的脸颊。他头上胡乱插着一根木簪子,杨宗保老觉得它会扎着自己,他想着想着便睡去,梦里先是妖瘴满天万千浮尸,又是孤仞枯石埋骨黄沙,一声惊雷后又改换一新,草木郁郁万物有灵。他拖着枪 ,步伐疲沓,又分花拂柳,长途跋涉,似乎要去找什么人。他见了一座破庙,夜色如墨,明月高悬,他推门而入,灯影里映着一个人。


他是--


你醒啦?身子骨可真结实啊,那老妖怪修炼多年呢,快快快,喝了我的药,你好的更快。


杨宗保微微有些怔忪,就看见有人推门进来,步子轻快。


还是那个小道士。


他端着托盘,里面有药有粥。


杨宗保起身洗漱一番,又是年轻俊秀的小公子。


小道士看了他好几眼,说:没想到你这般英俊呀。


语罢又低头提笔画符,朱砂斜撇又捺,亮丽难言。


杨宗保拱手对他说:多谢小道长救命之恩。


小道士皱着眉毛,嘴撅起来,笔就架在鼻子和嘴中间。他看着他,眼睛黑白分明,杨宗保却觉得脖子后边被人放了一块冰。


他说:你是想说我嘴上没毛,办事不牢吧。


杨宗保说:在下不敢。


小道士又低头画符,说:你先吃药,然后喝粥。这些符都是你的 ,你一天换上一张,贴在近身的地方,等到了家就没事了。你家该是很厉害的地方,要不然这么厉害的瘴气,一天都算是头。


他话许多,还带着一些南方口音,又软软的,杨宗保就看着他的发髻,没说话。心里头不知想些什么。


杨宗保说:敢问小道长要去哪里?可是京城?


堂本刚抬起来头,咦了一声:你怎么知道?我没告诉你呀?


杨宗保笑了一下,说:不知小道长可否与我同行,救命之恩无以为报,还请小道长去我家坐一坐,让我一进地主之谊。


小道士挠挠头,说:算了吧。你是好人,山上的鸟雀告诉我你在前头的,不然我也不知道。你要谢还是去谢雀儿吧。


杨宗保看着他。


他低头继续画符。


杨宗保也不知哪里来的耐心,早起磨,中午蹭,晚上还要来一遍。


睡前他同堂本刚说:小道长,你不上来吗?


小道士说:不了,你睡吧。我打地铺就好。


杨宗保看着他的背影,堂本刚还是少年人身形,瘦而高,几乎没有什么肉,他枕着他的肩膀上,下巴都被硌的疼。力气很大,吃的不多,爱甜,看到肉食眼睛放光,可总是克制。


他说:小道长莫非嫌弃我身上有邪气?


堂本刚说:没呀,你可比那些妖魔鬼怪干净多了。他坐起来,扒着床沿看杨宗保,同他说话。晚间风凉,银辉盈地,他脸颊上还有被枕下桃木剑硌出的印子。


杨宗保说:还望道长不嫌弃,与我一起。


小道士想了想,说:你是不是还怕呀?我陪你好了。


他翻身上了床,与杨宗保面目相对,他们俩一起枕着桃木剑,杨宗保觉得他颈后微微发热,有汗。


堂本刚说:莫怕莫怕,你身上余邪未清,这个对你有好处。


他又说:我观你面相,是有福之人,肯定长命百岁。不过你子息福薄,怕是一无所出啊。哎呀,可是你姻缘,姻缘好,一帆风顺,也不是,有点坎坷,不过不妨事,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

他挠挠脸,有点羞赧,拍拍杨宗保的肩膀说:我话多,啰啰嗦嗦,你睡吧。


杨宗保说:小道长是南方人吗?


堂本刚说:是呀,我是青山下来的道士。


杨宗保心念一动,倒是想到白日里没有想到的一桩事:你说你师从张天师?


堂本刚说:是呀。


他自顾自说起来,杨宗保就听着,他说师傅算出他要历经情劫,把他赶下山了。不是赶下山,他反应过来,下山历练,要心怀天下 才能叫天师的。师傅要他去京城,天子脚下,龙气所钟,听说那儿的妖魔潜伏很深,连根拔起要好好布置的。


他说着说着就睡过去。


杨宗保看见他的脸,还带着一点稚气,却救他于魔瘴之中。真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。


晨起时候,他不知怎么就同意与他一起。


杨宗保与他并辔而行,听他说许多南方的人物传记,还有各种新奇故事。他也说他在国子监的一些趣事,在家中的许多乐事。



算起来杨宗保还比堂本刚小上一岁,但看起来他才是兄长。


有时候小道士牵着自己的老马,背着桃木剑,手指攥着胸前的剑带子,看着杨宗保。杨宗保抱着自己的手臂,看着他,又忽然伸手,抹去他唇角的一点甜糕屑。



是柳垂金线,桃吐丹霞的时候,他们俩一路走,一路看。


良辰美景,都未虚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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